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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安访谈录》引进出版:“我不想失败但我想知道我的极限在哪里”

信息来源:媒体公告 发布时间:2024-05-25 00:19:17


  日前,国际知名导演李安英语访谈合集《李安访谈录》,由南京大学出版社·守望者引进出版。

  首译中文的这本访谈集精选李安接受的十九篇重要访谈,时跨二十年,多方面记录了这位导演的人生与创作,以及他对自己代表作的深入解读。

  李安的电影丰富多元、难以归类,他在三大洲、两百年间自如穿行,始终寻求变化与突破,不变的则是他对叙事与人的关注。这一切都在李安的访谈中得到展现:对电影的狂热,对讲故事的着迷,对自我极限的探索,对局外人身份的困惑,对做父亲的恐惧,对女性的认同;关于家庭与温情,关于中年危机与欲望,关于东西方文化的界限与交融,关于和明星们的磨合……

  本书中,李安亲自深度解析他的代表作:《饮食男女》中食物镜头艰巨的拍摄过程;《卧虎藏龙》多重深刻的隐喻;《少年派的奇幻漂流》的多层次叙事……李安也深情回忆电影拍摄的苦与乐:《卧虎藏龙》的打戏浪漫疯狂,剧组经历戈壁噩梦;因《断背山》反响热烈而感到忐忑不安;英语很差,却要拍简·奥斯汀的作品;周润发不肯梳辫子;杨紫琼拍打戏时受伤;温斯莱特刚满十九岁,青涩却天才;汤唯由李安从一万名女演员中挑选出来,因为觉得她很像自己……

  在这些访谈中,李安是充满魅力与智慧的讲故事的人,温和谦逊,幽默大胆,直击人心。

  李安:在我看来,家庭关系是非常坚固的。它赋予人信仰,让人抵抗无聊,抵抗对毁灭的欲望。人通常要某种约束——社会、家庭、国家、宗教的约束。但这可能变得很复杂。

  莫夫曼:你总是在作品中检视父亲的角色。事实上,你曾戏谑地将你的前三部作品称为“父亲三部曲”。在《理智与情感》中,引发故事的正是父亲的缺失。在《冰风暴》中,我们正真看到了终极美国父亲式人物——尼克松总统深陷丑闻,一切都陷入混乱。凯文·克莱恩饰演的本是我们身边遭遇危机的父亲。你为何经常运用父亲的主题?这与你的个人经历相关吗?

  李安:因为中国传统社会是父权社会,我总是认为父亲有高于家长的寓意,父亲是传统体系的象征。我的前三部作品取材于我的父亲。

  李安:他是我上的高中的校长。上学时是校长的儿子,这总是令人十分尴尬!而且我是长子,所以总感觉自己必须撑起一切。我家里没有人喜欢艺术和创作,更不要提娱乐行业了。父亲代表的一切——家庭责任——让人难以呼吸,难以面对真我。

  李安:我猜除了导演做什么都可以。他希望我教书,但我坚持要上电影学院。如果我没有拍《喜宴》并且获奖,他应该会觉得我很丢脸。

  在《冰风暴》中探讨父亲,这对我而言很重要,因为和我其他作品中的父亲相比,本随时间推移发生了更多改变。父亲是锚,影片的故事是围绕他展开的。但这一次,人物的原型是我自己。

  李安:我有两个孩子,分别是十三岁和七岁。我自己做父亲的体验和我对我父亲的认知是不同的。如今不是成年人生孩子——是孩子让父母成为成年人。你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行为,孩子会以你为榜样,你必须努力不辜负孩子的期望,做一个好人。孩子会让你更成熟,但没有人能事先准备好做孩子的榜样,教孩子该如何做,满足他们的愿望。你总是担心自己不够好,所以只能伪装。这很像执导一部电影:你有一些想法,但作为父亲和导演,你很多时候需要表演。(笑。)你想对孩子诚实,但无法完全做到。事情会像电影《大话王》中一样变得一片混乱。但作为家长,你一定要保持秩序,不能像《冰风暴》中的父母那样固执地冲向未知。

  莫夫曼:《冰风暴》提出了一个哲学问题,阿托姆·伊戈扬即将面世的作品《甜蜜的来世》中也有类似的探讨。你们似乎都在问:我们在对自己的孩子做什么?

  李安:我认为这是集体意识的一部分。中国人相信如果你做了坏事却未受惩罚,只是时候未到。我们在对孩子做什么——我们作为父母对这样的一个问题很敏感。它会让我们警惕环境,并注意自己的行为。我们会考虑后果。我们为了方便自己,解放自己,行事必须小心,因为这一切都会影响我们的孩子。我希望,正确的发问可以迫使我们成为更好的人。电影和我的家庭是对我最重要的东西。我努力平衡工作和家庭,但我的家庭为了我的工作做出了牺牲。因为拍电影时,我肩头扛着很多人的梦想,这比我的个人生活更重要。维持平衡很难,就像让盘子在细杆上旋转那种表演。很有中国味!

  莫夫曼:《冰风暴》中有一幕,父亲提着行李箱上楼梯。他在儿子的房间门口停下,说:“嗨,我回来了。”两个男孩一脸迷惑地抬起头问:“你出去了吗?”

  李安:是的。痛苦最能让人清醒。我认为痛苦在精神上是有益处的——是一种让人清醒的症状。如果去除人体的疼痛神经,人就会失去保护,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真切的痛苦让人成长。

  李安:我最早拍摄了三部很个人化的作品。但我认为,你的所见所闻、你的周边世界,是很有局限性的。所以我不会拍十部那样的电影。我的成长经历挺无聊的,所以我想做有趣的尝试,想要突破自我,想要去探索。现在,我每拍一部新电影都认为影片会失败,我气数已尽,我喜欢这种感觉。我不想失败,但我想知道我的极限在哪里——这是我对电影的态度。但我不想成为电影的奴隶。我会竭尽全力,但一部电影一旦完成,我就要向更高处进发。在我看来,导演是学习的过程,生命是学习的过程。学习不是达到目标的手段——学习就是目标,是人生的基调。

  李安:当然是很大的风险。压力很大。这是我一直很想拍的影片,但我一直不具备相应的技能,直到我拍了六部作品。之后我做好了接受挑战的准备。我认为最大的挑战是,我在拍摄一部要花很多钱的类型电影,而且我想拍一部一流的剧情片,看能否保持平衡,让两者相互促进。此外,我想在中国的各个相距甚远的地方取景。所以这一切都极具挑战性。完成三部英语电影之后,回归我的文化根源,实现我的童年梦想,这对我而言是很重要的。但这也是新的冒险,因为拍摄这种电影在美国是低成本,在中国却是大制作。没有现成的规则。我们大家可以自己定规则。没有制作人时刻在我身后指手画脚。没有定则。当然,我不断测试极限。

  詹姆斯会告诉你,李安导演的、周润发和杨紫琼出演的一部电影,能从每个地区筹到多少钱。他们会给我们一个数字,然后我们定预算。这方面,詹姆斯可以补充具体信息。融资过程及相应的风险很有意思。筹到钱就没问题了,能开始拍电影了。但对于投资方来说,这部影片必须有六千万美元的收入才不会亏本。过去,华语电影的票房远达不到这一个数字。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这就是我们想做的事情。

  夏慕斯:……反正后来我们预估在欧洲能筹到多少,这里有很多依然信任李安的老朋友和发行商,这些数字证明了影片应该有若干美元的预算。……我们不得已……找一家足够疯狂、愿意这么做的银行,最后在法国找到了。然后我们要找一家愿意为影片担保的债券公司,因为有保险保证我们也可以完成这部在中国各地拍摄的疯狂电影之前,银行不愿意给我们钱。……最终,我们应该处理多达几千页的法律文件,都要按照一定的顺序走签——法国的某人不先签的话,意大利的某人就不会签。同时,他们已在北京了,进行电影的前期制作,差不多就要抵押李安的房子。所以我们心里有点儿没谱。

  诺曼:这一切都可能因为一两个小意外——比如杨紫琼刚开始拍摄就膝盖受伤——而功亏一篑?

  李安:是的,拍摄第二周,非常不幸。做一个旋转飞踢的动作的时候。这一个动作她做过无数次,但她疏忽了,而且当时是夜里拍摄快要收尾的时候,咔嚓一声,她的膝关节韧带断了,必须送去做手术。接下来约两个半月的拍摄日程全部要重新安排。真是一个噩梦。一开始我们在戈壁滩上拍摄——后勤方面真的是一个噩梦——我们迷失在荒漠和暴雨中。那是荒漠啊。一连两个星期下雨!(笑。)

  夏慕斯:我们的制作人江志强每天都在烧香祈祷好运,但完全没效果。本地人来找他,对他说:“谢谢你烧香,我们也是这样求雨的!”

  李安:整个制作的步骤都是这样的。什么都不顺利。我为了一点点小细节,为了把影片拍成,折磨自己,折磨所有人。从头到尾都是这样。有时候我感觉自己就要完了。我不知道我是怎么挺过来的。有人问我会不会有续集……(笑。)想想都觉得太疯狂了。

  李安:我从小就看武侠片,是忠实影迷。小时候吸引我的是故事,关于力量、个人超越和爱情的故事。道德故事。我成长过程中的秘密快乐来源。我年纪稍微大了一点之后,香港武术指导开始统治这个类型,制作了很多精彩的打斗场面。当然,他们不怎么在意打斗场面之间的剧情。作为一名年轻的电影学院学生,我对电影语言非常感兴趣。所以两方面都很吸引我。我想要达到香港武打的高标准,同时拍出精彩的影片,并受到赞许。所以这是我一直想做的事情。

  那些导演中,胡金铨和张彻我最敬仰。最近的导演——除了作品中一些非常经典的打斗场面——对我没太多影响,我不太喜欢那一些故事。

  夏慕斯:为这部影片做研究时,我看了很多武侠片。我目前最喜欢的是主要在六七十年代活动的张彻,如果你能找到《独臂刀》的录像带……这些是非常残酷、乖张、有点施虐受虐情结的武侠片,在其中,身上油光闪亮的男人把彼此砍成碎片。很有意思!(笑。)

  观众:我听说你计划明年拍一部前传,周润发说他将一年半不拍电影,是真的吗?

  李安:不是明年。我坚持不下去了。我太累了。我在大多数情况下要拍一两部英文电影来恢复。身体真的受不了。

  夏慕斯:但无须担心,明年就会出现很多名字里有“卧虎藏龙”的中国电影——各类前传……

  观众:你在作品中描绘了很有意思的女性人物。这在电影中并不常见,你的灵感从何而来?

  李安:我想来自我的妻子。真的。还有我的前女友。我从小接受的教导是传统大男子主义的,但我想我内心不是一个很阳刚的人。我不是吴宇森。在现实和戏剧世界中,我会被强势的女性吸引。如果坚强的女性心碎,我也会心碎。这是很能代表我的东西。文本中如果有这样的人物,我就会抓住她们。我不知道为啥。就是有化学反应。我发现和其他人物相比,我更擅长表现强势的女性人物。

  我注意到,在亚洲,不知为何,我作品的观众百分之八十是女性。所以你会看到畏畏缩缩地坐在女人身边的男人(做出安静、卑微的样子),可能看《喜宴》的男性观众多一点。

  我认为,探索男性主导的压抑的社会也是一个新鲜的角度。尤其是在这部作品中,在这个非常男性化的类型中,这是一个独特的角度,更有情感深度,因为我们与女主角共同进行了一场情感之旅。我喜欢这一点。我想这是我能为观众呈现的最好的东西。

  李安:那个片段拍了两个星期。主要的工作是在剪辑室里完成的……那是我的一个疯狂的想法,一连几个月被所有人拒绝。在竹林里的打斗很多,因为竹林是很浪漫的环境。在中国,竹子象征着正直——它向上长,有弹性,就像剑法一样。竹林也是很好的前景。但没人站在竹子上,因为那是做不到的。而这正是我想做的原因。

  绿色就是影片中的“藏龙”,与荒漠闪回画面中的红色形成对比。在我看来,蜷缩起来的、被禁止的东西是绿色的。青冥剑,碧眼狐狸。任何绿中带点白的东西在我看来都是性感的,有一点禁忌感的。所以我认为,竹尖的打戏在抽象意义上是非常迷人的。并不是真的打斗。我认为那是理想地点。我们住在一个有重力的地方。我可能低估了重力。

  对演员来说难度很大。我很担心他们的安全。他们深入中国南方的竹林,在山谷中。很难把建筑起重机弄进去。我们成功搞了四五个,把演员吊起来。那里有山谷和小溪,所以他们真的在高处,为了更近的镜头,我们一定要修建平台。竹子一旦砍下来,叶子就会萎缩。只有下小雨才能拍半个小时,然后就要换一批竹子。真的很痛苦。不过这毕竟是个疯狂的想法。

  原标题:《《李安访谈录》引进出版:“我不想失败,但我想知道我的极限在哪里”|夜读·倾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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